藩国我是良性的杂种杨炼与唐晓渡的一次对话

年轻时与别人作对，年老了与自己作对，当年从成都火车站下来，看见很多的女孩胸前插着栀子花，好像在欢迎我，我就写了这首《栀子花开放的时候》，相通的是美的情感的震撼，要是把幼稚年轻过滤掉，诗人没有这个过程是虚假的，这是自然性的东西。

内容：《杨炼创作总集1978—2015》上海发行、朗诵活动

时间：2015.12.6 晚7::00

地点：上海陕西南路 74号 “汉源汇”尔冬强书店

与会者：郁郁、古冈、春野、一枚、周益群、王智岚、黄慧民、刘大鸿、橘子树明安、萱草园唐咏等三十余人。

唐晓渡：我和杨炼 0多年的朋友，已超越了友情，如酒一样。

杨炼：年轻时与别人作对，年老了与自己作对，当年从成都火车站下来，看见很多的女孩胸前插着栀子花，好像在欢迎我，我就写了这首《栀子花开放的时候》，相通的是美的情感的震撼，要是把幼稚年轻过滤掉，诗人没有这个过程是虚假的，这是自然性的东西。近年在山东大学教学生的诗歌，他们那些诗作生涩、鲜嫩，却是活生生的东西。

唐晓渡：一般人悔其少作，但人不是空降大师。昌耀死前，将遗作交付时说，我的作品就这么多，包括50年代写的青海的《高车》。诗歌是薪火相传地向前走，对后来者很重要。

杨炼：回头看这一代人的过程，成长期对80年代的反思，获得了历史的深度，然后是世界的漂泊，对中国的思考，在21世纪深化，国际和国内互动起来，对中国对世界的影响，脚印相当清晰。这次出版诗集，出版社拼死吃河豚。但这不是一个人的，是一代人重建文明的过程。

唐晓渡：也是一种对自我的清算。昨晚谈到艾青，跟艾丹丹说，你爸爸是一个被摧毁的天才。在《大堰河——我的保姆》以后，还有几首代表作，如他写的《巴黎》《罗马的大斗技场》。他对诗的感知力是鲜活的。回头看艾青，之后是硕果累累的现代诗歌。

杨炼：与古典诗歌的决绝如粉碎性的骨折。如何给自己筛选——语言的结构，比美国的语言更年轻，打通深埋在地下的血脉。极言之，这 0年的路，配得上这个 0年的，我的诗是极端的写作。出版的9卷不重复的，往前推进，都是手稿，是未完成的感觉；这条路走得触目惊心，其复杂性与 0年前的作品完全不一样。对那组《挽诗》有一个类比，如白银时代肖斯塔科维奇第十五号《弦乐四重奏》，逝去的6个乐章、6个慢板，对那组《挽诗》从肖斯塔科维奇6段乐歌兑换5秒的音乐，我每一首诗当作最后一首写。

古冈：请谈谈当代的诗歌，受西方文体的影响。

唐晓渡：好像是90年代有一些汉诗，受翻译的影响，它有两面性，既是受益者，它又会出问题。

杨炼：我是良性的杂种。

唐晓渡：被生长，被创造的，写作背后的从语感上……（唐晓渡先生说完，说要赶去北京的火车，先走了）

杨炼：庞德发现意象，朦胧诗人汉字内涵深刻的可能性，重建内在空间没有被发掘。汉字性与根有关，有能力要往下扎。“李河谷”是我长在伦敦的根，其中《傍晚的某座庭院》这样写：“日子这么大 足够云的断桨漂过/熏香的树木见我们作者/早已爱上了一阵李国毅与任容萱在三立、东森华剧《我的自由年代》中驱逐的哨音/再黑些 再拿走今夜 和几千年一起”；包涵与自我过去的对比空间是诗集《同心圆——欧洲手稿（上）》的结尾部分。

李天靖：记得2007年4月17日下午在南京东路顶层画廊举行的一次“立足艺术发出真正的声音”诗歌沙龙活动，与你第一次见面，当时还有严力、陈东东、小鱼儿、祁国、罗青、梅丹里等，朗诵的自己的诗歌。严力说你是“英文的一张嘴”。你的诗歌充满了吸引力与现代性，近几年你出版的几本诗集我都买了，我每年和诗友选编一本中外现代诗选，2011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我与光一起生活——中外现代诗结构、意象》选你的《思想面具》；2015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渴望的杯子——中外现代诗品鉴》选你的《向东的列车》《莱茵河——“蓝天”之诗》。你如何把握《向东的列车》这首诗的节奏和《莱茵河——“蓝天”之诗》的双重结构？

杨炼：从诸多的灵性中，等待最重要的东西出现。写莱茵河的，是对karin Hempe-Soos,德国女诗人的悼念，它一直在心里酝酿，一次在德国突然冥冥之中有一只苹果，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上打下烙印，嵌进了人生之恋，这个地点有了一个独特意义，不止是一首诗，比它大得多的东西，它逾越所处的境地，更充分。在《李河谷的事》的短诗《河谷的姓氏》中：“四次但万达电商的核心目的是服务于自己的商户见到枝头一枚最后的苹果/泥里这个姓氏就不远了 四场/下了整个冬天的雨连成一条虚线/慢慢剥光你的衣服 找到/一个黄昏认领的冻红的焦点”。诗歌的深度，诗人幸存者的复杂性——风暴的……文革后 0年如何幸存,一个阶段,一首诗,一行诗,重复自己就是死亡;每一个字的绝地反击!

诗爱者（一女生）：上海诗坛的冷清，请你谈谈看法。

杨炼：上海的萱草，不再是不毛之地了。诗人显得比原来独特，但远远没有西方的诗人孤独。一个伦敦的诗人一次到我家和我商量一次诗歌讨论会，他不会安排。临走时说，“请借我一个英镑。”我问，“为什么？”“没有这一个英镑，我只能走很远的路回家。”我给了他十元钱。

你想，诗人生活在这个环境的艰难！“非干这个不可的人。陶渊明是穷死的。这是一个文化的，世界的大背景如此！中国的诗歌味太浓！太多的噪音。我在伦敦雪藏的寂静。母语式的温暖、亲情很危险！

杨炼：我的双行体押韵的形式，省视音乐感与能量；我是受翻译体影响长大，如不能唤醒汉字内在的基因具有审美的可能性，就成为赝品。汉字内在的良性基因改变语言打开的同时衔接它的能量，字词的分裂，单字成词，增加一个新的层次。譬如“流亡”，英语的意思就是“出走”；汉字里有“逃走”和“死亡”的意思，汉字的层次在组合时有这种空间感，与审美联接，因此要在字词间抓住思想。诗人多多最近的诗特别关注音乐性。

李天靖：英国的文艺批评家克莱尔.贝尔说“美是有意味的形式”，可否说“诗歌是有意味的形式”，这个形式或可包涵音乐性、结构、修辞、风格等？

杨炼：音乐性不仅是表现上，是内在，譬如我的《一只苏离世的天鹅》，首句：“如他所说 幸福有一种挽歌的形式/挽留它自己不知道的美”隔两行，“如她所说…..”；第二节第二行又出现了“如他站在水面上说/如她 认出倒影中冷冷重叠的惟一一只/在河底甩着断翅 说 阳光嚼烂了/五指之美美在死死紧握茫然”，声音的往复回应古典诗歌的音乐性的设计，形成了抒情的“无指的茫然”，“肯定一只大鸟的狂躁”。形式主义的意味，譬如楚辞，形式建立在音乐性上，一个成为诗歌之前谱好的曲子，内容嵌入乐谱之中；违反规则，红牌罚下；一个形式上新的阶段臻于完美，没有恪尽形式主义的，就是瞎写。诗生存于风格创造形式，即形成一种风格，从内到外部的生长。

诗爱者：请谈谈对美的认识。

一枚：美是死亡，虚无，绝望，当代性的孤独。

智岚/摄

嘉宾简介：

杨炼，1955年出生于瑞士，成长于北京。国际笔会理事。杨炼于七十年代后期开始诗歌创作。1978年成为著名文学杂志《今天》主要作者之一。198 年，以长诗《诺日朗》轰动大陆诗坛，其后，作品被介绍到海外，并受邀到欧洲各国朗诵。1987年，被中国读者推选为“十大诗人”之一，同年在北京与芒克、多多、唐晓渡等创立“幸存者”诗人俱乐部，并首期《幸存者》杂志。1988 年，应澳大利亚文学艺术委员会邀请，前往澳洲访问一年，其后，开始了他的世界性写作生涯。

杨炼的作品以诗和散文为主，兼及文学与艺术批评。迄今共出版诗集十一种、散文集二种、文论集一部，作品已被译成三十余种外文，在各国出版。他不停参加世界文学、艺术及学术活动，被称为当代中国文学最有代表性的声音之一。1999年，杨炼获得意大利Flaiano国际诗歌奖；同年他的诗集《大海停止之处》，获英国诗歌书籍协会推荐英译诗集奖。2012年，杨炼获得意大利诺尼诺国际文学奖。201 年获天铎长诗奖。2014年获卡普里国际诗歌奖。

唐晓渡，1954年1月生。1982年1月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现为作家出版社编审、《当代国际诗坛》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大学新诗研究所研究员。多年来主要致力于中国当代诗歌，尤其是先锋诗歌的研究、评论和编纂工作，兼及诗歌创作和翻译。

著有诗论、诗歌随笔集《唐晓渡诗学论集》、《今天是每一天》等７种；译有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的文论集《小说的艺术》，以及S·普拉斯、V·哈维尔、C·米沃什、Z·赫伯特、M·赫鲁伯等诗人、作家的部分作品；主编“二十世纪外国大诗人丛书”多卷本、“当代诗歌潮流回顾丛书”多卷本、“帕米尔当代诗歌典藏”多卷本等；另编选有《中国当代实验诗选》、《当代先锋诗三十年——谱系和典藏》等十数种诗选。参与创办民间诗刊《幸存者》、《现代汉诗》。评论和诗歌作品被收入国内外多种选（译）本。多篇论文先后获国内重要奖项。2012年获首届“教育部名栏·现当代诗学研究奖”。201 年获第二届“当代中国文学批评家奖”。1995年起多次应邀往欧美多所大学访学或朗诵。2001年应邀出席在法国里尔举行的第一届世界公民大会。2008年9月应邀出席第八届柏林国际文学节。2006年起多次组织并主持中外诗人高端交流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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